剑侃｜军训时香水和汗水
●剑客平评
曾经有一段最真挚最纯洁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。多年以后，每当我回想起来，我庆幸的是，当时我拥有了，并且珍惜了。
以后，也许再也遇不到他（她）们，但我相信最美的记忆，都留在我们彼此心间！
一有人说，年龄越大，越容易沉默。但有人，却像我的外婆和祖母，年纪越大，话越多。每次回家，她们都和我说个不停。
反反复复，其实就是那些家长里短，却能一直说个没完没了。
我想，也许并不是她们喜欢说话，而是没有人愿意像我一样坐下来，耐心地倾听。
是啊，她们年纪大了，更需要的是倾听、陪伴，还有新鲜有趣的信息。因此，当我坐在她们身边，哪怕是玩着手机，或者与别的亲人聊着天，并没有真的只是在听她们讲话，她们也是快乐和满足的。
其实我最想说的是，兵龄当长了，也是这样。你要想让晚一个年代出生的年轻人认真听你讲讲故事什么的，那简直比登天还难。
二回顾军旅。想来想去，除了那个如童年般苦涩的新兵连外，就数第三年时去学校搞军训的时光让人留恋了。
那时，我在一个炮兵连当班长。
几乎整个夏天，部队都在野外驻训点准备演习。火红的太阳，快把我们烤焦了。直到，有一天，我接到了通知，让我提前回营，准备去一所大学搞军训。
毫不谦虚地说，这可能是入伍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。（开心啊兴奋啊激动啊以及伴随着的责任感奔涌而来，就像天空那热浪）
那时，大多数战士当两年兵就退伍了。能转士官留下来的只有十之一二。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。在进入第二年以后入党解决组织问题，请事假回家几天，穿上军装在亲戚朋友面前显摆显摆，到学校给学生们搞个军训，以军人身份感受一下校园生活，成了很多人的最大愿望。
一则是，搞军训，能吃好喝好，换个环境。而更为重要的是，班里有女同学。
用现在的话说，可以顺便撩妹……
处于十八九岁的年龄，哪个小伙不想“liao一liao”啊！
那时候，“九八”抗洪结束没两年，军人的地位还满高。而且，根据条令规定，只有二级以上士官和军官才能着便装外出。所以，大街小巷，到处都能见到当兵的。
有一次，我刚出超市，就有一个出租车停下来了。当兵的，去哪里？我送你！
只有几十元津贴的我，根本不敢坐出租车。而师傅似乎看出来了。直接说：“你上车，不要钱。”
这句话，把我感动得……
所以，当我们整装待发精神抖擞地走进校门时，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骚动，同学们都在那里尖叫。
由于我是士官，和我同去大多都是上等兵。领导不仅让我带一个班，而且，还负责一个系的军训事务。
多个学生，4个班。比当营长还威风啊！
三如果，不是当兵的话，我也正好该当年参加高考接受军训。
可是，命运就是这样。往往在关键时间节点上不听从我们自己的安排。
我到现在还记得，当我第一次站在40多名男女同学面前介绍我自己的时候，我是多么紧张和窘迫。头天晚上悄悄打的腹稿，一下子咋全忘干净了？！
站在我面前的女同学，我看都没敢看一眼。没说几句，就满脸通红，汗流浃背了。
但是，如果有人觉得，我在训练上也是这样的，那就大错特错了。
可以这样说，就像天下没有不打孩子的父母一下，那时也没有不打学生的教官。唯一的区别在于轻一些与重一些的问题了。
为了避免肢体接触，我专门从学校的绿化带里折了一根小手指粗的木条拿在手里。
谁要是军姿站不好了，谁要是摆臂的手型不对了，谁要是端腿偷懒了，我都会拿木条轻轻地敲击示意。
但是有一件事，出乎我的意料。
那就是，军训第一天还没结束，我就发现我的嗓子哑了，说不出话来了。
第二天，操课时，一个女生趁大家不注意，偷偷往我的手里塞了个东西。
我吓了一跳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悄悄转身，摊开手掌一看，是金嗓子喉宝。
一阵甜蜜涌上心头，瞬间被“电”了一下。长那么大，还没有女生给我送过东西呢。
况且，又是在这么敏感的年龄，这么敏感的环境下。
这一度让我心事重重……
但随之也后悔起来，因为，头天，那个女生被我用木条敲了好几下。
有一下可能还透过解放鞋敲到了脚趾头，她发出了“啊”的一声尖叫。后来，我看到她眼角闪出泪花。简直吓了我一跳。敢情，敲得太重了，敲痛了她。
我还一度认为，她对我有意思。所以，眼睛都不敢看她。害怕目光相对的尴尬。但后来，发现并不是这样的。当然，后来，我每天都能收到金嗓子和西瓜霜。
在教师节那天，那个漂亮的班主任老师，还把学生们送给她的鲜花转送给了我。这些都让我感到温暖。
同时，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。我必须对她们严格要求，严格训练。
四队列训练是枯燥的，开始没有几天，就有人偷懒了。一天上午，按计划是蹲下与起立课目训练。刚刚开始没多一会儿，一个女同学就表情痛苦地喊了报告。
我走过去问她：同学，怎么了？她说：我肚子疼。“去医院看看吧！”
就在这时，旁边的一个女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。我有点不高兴地问：你笑什么啊？“教官，她肚子疼，不是病了。是来月经了，痛经了！”
一听到这，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上，全身一片燥热。支支吾地说：那，那就回去休、休息吧……然后，就低头回到了队列前面的指挥位置。
当时，我还是一个大男孩，又长期处在部队这个封闭的环境。真的没有想到，一个女生会这么大大方方地在公众场合说这个。
万事开头难啊。这个头一开，在随后的10多天里，班里好几个女生都以这个理由请假。即使我知道是假的，也不好拒绝……但也并不是所有的女生都这般耍滑。记得，快要到阅兵的时候，每个方阵需要两个领队。一男一女。
除了教官要亲自上之外，还得找一个女同学。而且，女同学的个子还不能太低。不然，不协调。偏偏，我们班正步踢得好的女同学个子都不高。只好选了一个长发女孩。这么多年，我早就忘记了她的名字。但还记得，她的头发很长，眼睛很大，很漂亮。
她的正步糟糕透了。腿抬不起来，且伸不直，脚尖压不平。没办法，只好临阵磨枪，突击训练了。我决定利用两天时间带着长发女孩练正步，练协调。
头天，我们踢了一天的正步。就是不断地踢，不断地用脚砸30多度高温的水泥地面，找感觉。第二天操课，当我带着她来到操场一角的阴凉处继续训练时，我发现她的脚有些不对劲。来，把鞋子脱了我看看。直到这时，我才发现，头天还显宽大的解放鞋，不大好脱下来了。不仅脚背肿老高，她的脚脖子也肿了。掀起裤腿来，都有点儿发亮的感觉。
并不是我怜香惜玉，而是这实在太让我吃惊了。我说，如果不行，就休息吧。或者，重新换一个人。因为，第三天就要阅兵了，时间紧迫。我也不由得担心起来。
“教官，我没事，我们继续训练吧！”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来，咬着嘴唇说。就这样，我们又练了一整天，才把调子踢到一个点上。算上有了点模样。
五多年以后，我请假外出。突然有一个人从身后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。
我从淡淡的香水味儿判断，蒙我眼睛的是一个女孩。
她让我猜她是谁？可我没有交过熟悉的异性朋友，我怎么猜得出来。我甚至还想，该不是遇到坏人了吧。
可转念又鄙视了自己，我一老爷们，光天化日，众目睽睽之下，总不会被一女孩掳走吧。所以，又放心了很多我当然猜不出来。
当她松开手时，她的长发已经剪短了。虽然变化很大，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。她兴奋地要把在市里的同学都叫出来聚一下。我兴奋地伸出手要和她拥抱。可最终还是没有。
因为，我不太习惯这样。也恰好是我当时有事，我们连咖啡都没有喝一杯就匆匆分开了。
后来，便失去了联系。
六说到这里，不得不说一说，发生在教官与学生之间的爱情吧。
尽管，部队有严格的规定，不准留联系方式。不准告诉学生自己的名字……不准……但世界上哪有什么清规戒律能够阻挡得住两颗年轻而火热的心呢。
那洪荒之力，岂是可以封闭的？
我新兵连的战友，退伍时就带了一个女孩。我问他，女朋友是哪里的啊？他告诉我，是军训认识的……后来，我听说，女孩随她去了陕西。结婚生子，过得幸福快乐！
我的老营队与一个农业学校只有一墙之隔。每年，连队都会派人去给新生搞军训。军训一结束，就转入外训阶段。而等到外训结束回到营里时，已经是十月底了。由于快到年终总结和老兵退伍了。基本上都是在操场上搞搞队列训练。看到教官们回来了。同学们都爬到围墙上找教官。担心危险，连队干部就想方设法撵。不能趴围墙上了，学生们就叠好纸飞机，上面写上自己的电话，教官的名字。
那一段，只要一到下课时间就会有纸飞机从围墙的那边飞过来。其实，大多数的纸飞机都没有人看。有的看了，也不大会打电话。而打电话的，也很少能成的。
有一年，老兵退伍。一个老兵带的学生都到火车站去送他。也许是他们的感情真的太深了。也许是，那种环境太悲伤了。老兵还没有进车站，女生们就率先哭了起来。那哭声，真是惊天动地啊……没多一会儿，一个女生就因为情绪太激动而晕倒了。
送站领导接到报告后，不敢马虎，医院……大多数的教官最后都会忘了自己带过的学生，大多数的学生最后也会忘记带自己的教官。
但凡事都保不齐有例外。
七有一个亲戚读的是卫校护士专业。学校请退伍老兵给同学们搞军训。没几天，一个女同学就和教官好上了。
这种事情，是没有办法阻挡的。何况，教官是退伍兵，学校更没有办法管。
一天，训练结束后，两人相约一起到校外去玩。可是，宿舍的门锁了，怎么办？这个女同学住在二楼，看到楼层不高。她就让同学用床单拧成绳子，她再顺着床单从窗户外面滑下去。
第一天晚上，成功了。
可是，这个女生胆子有些小。而且，力气太小。第一天晚上滑下去的时候，差点儿掉下去了。因此，第二天晚上，她就让同学用床单把她的脚绑住，一点一点把她放下去。
她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。
床单没有绑好，放到一半时，脱落了。这个女生从两米多高的地方头部着地了……就像老虎吃人一样，悲剧一旦发生了，我们都会忍不住生发出各种感叹。但悲剧已经发生，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？
说白了。留给当事人的是无法挽回的伤痛。而留给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的呢，只是一个故事而已。而对于我来说，所有的军训，最终都化作了离别时的泪水。
讲了这么多女生的故事。也讲一个男生的吧。
我的班里有一个学生。看年龄，应该把我要大一些。非常的老成。他每天都第一个到，第一个准备好训练所需的一切。有什么问题也第一个和我沟通。干什么都非常的积极和用心。
可是，军训快结束，班里推选班长时，他却决定放弃。这让我非常的吃惊。所以在训练间隙，我找到他，想知道为什么？
刚开始，他并不同我讲。后来，说了一些话，才慢慢吐露出真情。原来，他上高中时成绩不错，但高二时，稀里糊涂地和同学一起出去打了一次架，并把对方一个同学打成了重伤。最终，他因故意伤害罪而被判刑……出来以后，继续上学，才考上了大学。
虽然很吃惊，但我还是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。我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淡淡地对他说：过去的，都过去了，我们不能让过去影响到我们的未来……第二天晚上，我听说，他以高票当选了班长。
阅兵一结束，我转身就离开了队伍。一路跑步回了宿舍，背起已经打好的背包，上了大巴车。我没有回头。我以为，我能忍得住。但坐在车厢里，我发现我的眼睛还是湿润了。而当车子发动，我抬起头，才看到车窗外，站满了同学。他们都在拼命的抹泪，拼命的挥手，拼命的喊着教官的名字。
很多同学，甚至只记得知道教官的姓。
八为什么军训能够那么令人难忘？
我想，还是因为，同学们大都是第一次远离父母，第一次接受严格的训练。他们的感情处于一个无处安放的空窗期吧。而身着制服的教官，不仅像一个拯救他们的大哥哥，而且还让他们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苦难与辉煌，还为他们青春的荷尔蒙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。
我想起了蔡琴的《我有一段情》：我有一段情呀，说给谁来听，知心人儿啊，出了门，啊一去没音讯……最是难忘的，也许就是因为那最纯最纯的一段情吧！
谨以此文，送给我的同学们，也送给所有的军训教官。请珍惜这一段最纯最纯的情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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